走出地铁站时,正好撞上晚高峰的武汉光谷广场。黑压压的人群像涨潮般涌过十字路口,我攥紧背包带想:“乖乖,这阵仗比我老家县城赶集还壮观!”去年官方公布武汉城区人口突破千万那天,朋友圈刷屏的都是热干面庆贺图,我盯着手机直咂嘴——九省通衢的底气真不是吹的。
长江汉江交汇处冲出来的沃土,让武汉天生带着扇形扩张的基因。记得在武昌江滩看货轮排队过闸,开民宿的张叔咬着烟卷说:“龟山蛇山锁大江,汉口汉阳守码头,古人选这儿安家可太有眼光咯。”作为长江中游的黄金支点,武汉既有航运时代的遗产,又在高铁时代抢到先手棋。去年从长沙坐高铁来,眯个午觉就到汉口站了,比我去市郊开发区还快。这种通吃水陆空的交通格局,让武汉吸人气就像块巨型磁铁,连带着把周边城市都卷成了“武汉后花园”。
不过光有地理牌还不够猛。2020年寒冬封城时的空荡街道还印在很多人脑海,转过年来高校开学的盛况却让人恍惚——光谷那片大学城乌泱泱的学生拖着行李箱,硬是把地铁口挤成了春运现场。我表侄女就是那年考到华科的河南姑娘:“爸妈说武汉学校扎堆,毕业留下工作方便。”百万大学生在此求学,毕业季的人才市场永远比春汛时的长江还热闹。疫情后那个国庆节,黄鹤楼单日客流就破了三万张门票,端着豆皮边走边吃的游客里,操着安徽、河南口音的餐馆老板可不在少数。
与武汉隔空掰手腕的郑州,把路网玩出了新高度。有回在郑东新区候车室遇见个跑冷链的老哥,他掰着指头算:“从郑州发货,五小时能覆盖四亿人的餐桌。”作为全国唯二的“双十字”高铁枢纽,货机在机场通宵起落的轰鸣就是郑州的脉搏声。不过最让我诧异的是郑大新校区,十年前坐出租路过还瞅见麦田呢,现在图书馆的玻璃幕墙亮得晃眼。搞半导体研发的小赵边敲键盘边吐槽:“都说河南人恋家,我们研发部一半同事是从北上广深杀回来的。”
长沙的底气却藏在湘江的晚风里。橘子洲头放烟花的周末,我挤在杜甫江阁差点丢了一只鞋。但湘江东岸的厂房区正闷声发大财——三一重工的机械臂在夜空下闪着蓝光,去年出口到东南亚的泵车能从长沙排到吉隆坡。朋友老王在雨花经开区管生产线,有回喝醉了大着舌头说:“别光记着我们炒小龙虾香,我们造工程机械的手艺更香!”
当武汉捧着超大城市的名号时,三百公里外的洛阳人正忙着修葺老城门。清明上河园的石板路上,导游喇叭里嚷着“盛唐天街就是这儿”,带团的司机老李却望着龙门石窟叹气:“游客虽多,留得住人的厂子还是少啊。”去年应天门灯光秀全网刷屏那晚,他拉了个北京来的制片人,对方直言:“你们历史厚度秒杀很多省城,可年轻人要的写字楼咖啡香呢?”这话扎心得很,我那在洛轴干了二十年的表舅,去年把儿子送去了郑州富士康。
南昌赣江新区的工地倒是昼夜不息。路过在建的VR产业基地时,戴安全帽的小年轻嚼着拌粉抱怨:“总说我们要和武汉扳手腕,人家光谷搞芯片时我们还在搓塑料玩具呢!”不过洪都大道的夜色藏着转机,老机床厂改造的文创园里,几个90后搞的无人机公司刚拿到军工订单。开清吧的老板娘擦着杯子笑:“别看现在只够招百十号人,南昌机械厂的基因可在骨子里刻着呢。”
夜宿武昌某家青旅时,遇见个背包客在翻城市测评报告。听他说南昌洛阳落选超大城市的分析,邻座河南大叔突然拍桌:“咱种麦子还讲究轮作呢!郑州揽瓷器活就得有金刚钻,洛阳种好牡丹花同样出息!”满屋哄笑中想起个细节——武汉今年新增了三十七条国际物流线,而洛阳地铁二号线开通时,车厢里播的是《霓裳羽衣曲》。
深夜溜达到长江边,货轮灯火在水面拖出碎金。两年前这江面上货船少得可怜,现在排队过闸的船队却亮得如同水上星河。几个钓客在码头收竿,塑料桶里江鲢扑腾作响。“看这船来船往的架势,”穿胶鞋的老汉冲我努嘴,“中部这三架马车跑起来,咱们这碗饭还能吃得更香哩!”对岸的汉口江滩灯光秀正变换成樱花图案,粉白光束扫过江面时,整座江城都浸在温柔的暖色里。